【烏濁】
在城外不遠處的樹下,戴著毛帽的棕髮孩子坐在樹下,低著頭似乎在忙著做什麼似的,但又不時抬起頭四周觀察。
西涼一年四季都燦爛異常的陽光撒落,從樹葉的隙縫落下,在沙土上形成了邊緣清晰的影子,枝椏隨刺骨的冷風搖擺,影子也隨之晃動著。孩子就坐在這和外界壁壘分明的影子中,和廣大世界突兀地隔閡著。
「嘿!」
「哇啊啊--!」
由於太過於關注手上的工作,他被突然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嚇了跳,放開握著的樹枝往後一彈坐,像是做錯了事情般,神情緊張地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少主馬超那雙對自己而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金色雙目,和一族之長那氣質威武、卻總對他們這些孩子帶著溫柔的笑的面孔。
「岱姪,你今天畫了什麼?」
*
從許昌軍營中逃出的馬岱,身著商旅的斗篷,披星戴月往西涼的方向策馬前進。右肩的傷口扯裂著,鮮血染紅了青綠的衣袍。
--他活了下來,但西涼最重要的馬騰卻死了。
馬岱緊咬著牙,已經感受不到箭簇插入血肉中的疼痛,心中不停反覆想著、反覆想著要活著回去。知覺漸從身上被抽離,但不可入夢。
--必須活著回去。
人死了就是死了,而活著的人,要繼續戰鬥。
馬岱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濕潤到底是汗是血,還是眼淚。
那麼溫柔而強大的叔父,總是張著羽翼保護西涼的馬騰壽成,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消失在這世界上了,盡管這幾日他本來就滿心不好的預感,馬岱還是覺得一點實感都沒有。
他滿腦子都是那平常對嚴厲,但私下總對他們這些孩子慈藹笑著的馬騰。
「叔父……叔父--」
那樣的笑容,從此之後就永遠消逝了。
--到底該慶幸自己活了下來,還是羨慕殞命許昌的他們呢?
*
「啊哈哈……」
和馬騰他們離開後的每個早晨一樣,兄妹倆起了大早,用完早膳後,雲騄站在兄長馬超身後,為他調整背後的衣帶,馬超眼角帶淚,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昨晚他做了個討厭的夢,所以並沒有睡好。
「不用弄得太整齊啦,哈……」
「哥,這樣可不行,你就是這樣隨隨便便所以爹爹才總是擔心你。」
雲騄兩手交叉,用力綁緊馬超的腰帶,調整好後,輕輕兩手拍拍。馬超自己將衣帶稍微拉鬆了點,轉身看著自己的胞妹。
「綁太緊了啦!妳也快去……欸?」
雲騄正低下頭,輕揉有些泛紅的眼眶,正想趕自己妹妹走的馬超眼見這情況覺得有些尷尬,他伸出手拍了拍雲騄,對方抬起頭,看著自己。
「小騄?妳怎麼?」
馬超想起好幾年前,母親去世時每天都哭個不停的雲騄。
那時雲騄哭得比年紀尚小的馬休、馬鐵還要誇張,讓他這麼做兄長的不知所措,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家中也有幾個弟妹的龐會總安慰馬超說,女孩子本來就愛哭,雲騄年紀又小,哭成這樣無可厚非,但性子躁急的馬超卻覺得有些煩悶。
--『不要再哭了!』
那時的他每天都在反覆唸著這句話,現在想想則覺得總念著這句好像也沒什麼實質意義。
「沒什麼,只是突然就……。」
但眼前、已經長成玉立少女的雲騄只是搖了搖頭,笑著將薄薄的淚水抹去,仰頭給他一個笑容,將披著白毛的頭盔從旁邊桌几上取來,塞進自己兄長懷中,使勁推著他一路走到中庭。
已經給下僕灑掃過的大門敞開,順路來等的龐家父子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你看,人家在等了!」
「欸?還不是妳幫我著裝弄太久了,就說不用……」
「啊,雲騄,孟起。」
聽到聲音的龐會,笑著舉起手朝兩人揮著,雲騄放開了馬超,錦甲的武將這才將頭盔戴起,好好戴上調整後又打了個大哈欠。
「早啊,靖武,吃過了嗎?」
靖武是龐會的字,古人以表字相稱,馬超也是這樣喚他好友的名字,龐會點了點頭,雙手抱胸看著面前精神似乎不太好的兩兄妹問道。
「昨晚沒睡好嗎?」
「啊……就夢到了討厭的夢,哈……約莫是個差點被老虎吃掉的夢吧?」
「老虎?」
雲騄兩眼微瞠,發問似的開口,而本來在門口一直沉默不語的龐德皺起眉頭走來,龐會側身看著自己父親,馬超見氣氛有些凝結,有些不知該何語。
「對啊,怎麼了嗎?約莫就是雪地遇虎,然後……」
「馬超將軍!」
一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士兵扶著門,打斷了馬超接下來的話,將眾人的注意力引了過去,神色慌張的士兵滿臉通紅地兩手抓著門板,臉上流的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麼。
「馬……馬岱將軍剛剛回城了!但是……」
突然聽到這消息,庭中四人全都驚訝地睜大了眼,馬超不顧自己妹妹方才提問,快步上前扶住士兵雙肩,繼續追問。
「岱?他怎麼會回來?父親大人呢?休和鐵呢?」
「馬、馬超將軍。」
那位傳令結巴的聲音中帶著哽咽,非常悲痛的樣子,看他那樣子馬超頓時心涼了半截。
「只有馬岱將軍回來。」
「為什麼只有馬岱?喂你說清楚點啊!」
馬超對小兵大聲質問道,冷汗從龐德鬢邊滑下,他耳邊嗡嗡,什麼都聽不進去。
──壽成,難道這是你那席話的目的嗎?
「只有馬岱……是什麼意思?」
後頭細微卻清晰入耳、發顫的聲音打斷了馬超和龐德當下的思考,兩人才驚覺不妙,三人同時往雲騄的方向看去。
少女後退了幾步,雙手握成拳頭,緊緊壓在胸口,全身輕微打顫,雙眉發抖看著那上氣不接下氣的傳令者,紅羽髮飾的綠珠在她耳邊叮咚作響。
——不該無預警讓雲騄知道這件事。
「……爹?馬休和馬鐵呢?」
「雲騄,妳先……。」龐會喊了聲,伸手想和從小到大一樣,輕按住她的肩膀安撫,卻被一扭肩頭給躲開──雲騄轉身往府中逃去,他正想提起腳步追過去,卻被身後的高聲呼喊給阻止了。
「別追了,會兒,讓她一個人去吧,現在重要的不是那。」
「父親大人!」
剛剛見那士兵欲言又止的樣子,龐德心中就已明白了泰半,他快步往那士兵走去宏聲而令。
「傳令!立刻召集涼州各軍部,立刻!」
傳令兵稱是後,退後掙脫馬超本緊抓著自己雙肩的手,飛奔而走,龐德繃著神情,低頭看著身邊呆立而表情驚愕的馬超。
「馬超大人,接下來整個涼州,恐怕要風雲變色了。」
*
馬騰遇害的消息在數天之內,很快就傳遍他麾下涼州各兵馬,各方將領並不意外,為了這一刻,他們這些日子來已經準備得充足了,就等著馬超發出復仇的檄文。
這次是他們鯨吞馬騰遺產的大好機會,機會是機會,但要怎麼運用又是個問題。
雖然馬超年紀尚輕,但他的身邊有長年跟隨馬騰的將領龐德所守護,在馬騰過去統領的這些部將中,打著同樣算盤的人也不少,要如何在眾人中,拔得頭籌獲得馬超最高的信任、並進而得到涼州的軍權與土地,這又是另一個問題。
「傷腦筋啊傷腦筋……」
披著暗紅色的披風,韓遂總算打扮得像為大將軍的樣子了,他口中呢喃,緊緊鎖著眉頭,雙手抱著胸口搖頭晃腦,像是在苦思些什麼似的。
「韓遂大人。」
他轉過頭去,成公英向他拱手而禮,縹色長長袖擺垂掛兩臂,韓遂呿了聲一笑,本來身體傾斜倚靠著木柱也站直了來。
--這傢伙只有在這種公眾場合才會對他如對主君一般,平常嚴格得像是囉嗦的老媽媽一樣。
「欸呀?所以打聽出些什麼了?」
「關中八將--侯選、程銀、楊秋、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確實都會出席,」成公英壓低聲音,氣聲而語,「人都陸續到了,城內秩序尚稱穩定,但已經有不少嚷嚷要為馬騰復仇的聲音。」
「哼,為馬騰復仇的聲音當然,那愛國愛家愛民的人,但如此一來……」
「是,開戰不利,但勢在必行。以馬超的年歲和性情來看,我著實懷疑他是否有辦法應付這些虎視眈眈之人,還要忙著和那個曹操打仗。」
馬超在武術方面天資聰穎,即便年紀尚小,他的槍術在西涼已經是數一數二。即便父親馬騰善用的武器不是長槍,這名長子依舊承襲父親的氣質和羌民之風,槍術大膽而奔放,力量好似足以劈裂大地和天頂。
但馬騰年歲已大,武術中帶著卵石般被激流磨得圓滑的沉穩氣質,馬超卻沒有經過這樣的磨練--所以馬騰才為他留下了自己最信任的部將龐德。
「但還有個龐令明。」
「龐令明一個人也擋不了我們關中九將和千萬大軍。」
成公英擺頭而嘆,韓遂再次將身體倚著木柱,沈默了會才開口。
「什麼九將?是八將吧?」
「咦?」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馬騰的遺產了?我又不是他兒子。」
「啊?」
成公英提高了音量拉長了驚嘆,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韓遂──作為目前最有勢力、最有機會奪取涼州軍權的人,居然說出不想要參與奪權之爭這樣的話──一股莫名的怨氣和不解從這位參謀心胸中而生。
「所以韓遂大人您到底來這幹嘛?」
──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打算要放棄這個獲得涼州軍權的大好機會嗎?這位大人到底要懶散到何時?難道他另有打算?
韓遂豎著根手指往自己耳朵裡掏呀掏,一臉不耐煩和理所自然的樣子讓成公英胸中火氣更加旺盛,一把抓住自己主上的手腕,對方逼不得已,終於對上視線。
「還用說嗎?當然是來弔喪吧?我和壽成以前至少也是……」
「那些孩子哪需要你這殺母之人弔──!」
話說出口便發現自己出言不遜的成公英收起了聲音,韓遂稍微愣大了眼,接著便將目光別去,甩開抓著自己的手,踱了幾步背對著他。
「抱歉,韓遂大人。」
成公英猶豫了一下,但沒打算因為自己的口誤而和平常一般放過他。做為一位參謀,他不希望韓遂去淌這混水,這亂世本來就是適者生存。
韓遂總是在嘴邊掛著『麻煩!』、『不知道。』、『和我沒有關係吧?』、『就算那樣也無所謂吧?』這樣的句子,但真要他放棄時,卻又總是斷藕連殘絲。
他說過自己不像馬騰,總是非常清楚自己要什麼和該做什麼,他承認自己就是無法完全放棄和遺忘曾經擁有的美 好,但內心還是自私。
「您別再想著自己以前是馬孟起和馬雲騄的義父了,或許以前是,但現在……」
「兩位似乎是有些大聲了點。」
二人同時往聲音來源看去--身材異常高大的威武武將往兩人走來,走近後恭敬的向兩人抱拳作禮。
「多時不見了,韓遂將軍、成公英大人。」
龐德放下雙手,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二人像是凍結一般的兩人,不語了半刻,他眉頭放鬆哂笑。
「吾沒聽到什麼,請二位放心。」
龐令明從他們相識至今,一直都是個在戰場上驍勇善戰。除了默默守護著馬騰的背後這點之外,他平常話少處世溫和,過去問他何謂『士之道』也總得不到個明確的答案,但眼神卻一直堅定之人。
「但吾一個人自是無法抵擋關中將軍們的兵馬,吾心中非常清楚。」
對方意外地坦承,讓韓遂他們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龐德明顯是馬騰為馬超留下來的監護人,對他們其他關中九將而言,那樣無語、堅守自己立場的這位輔將就是令人無法理解、參透的銅牆鐵壁。
「韓遂大人,不,文約、子焠。」
「欸?」
韓遂被久久沒見的龐德喊了聲字,直嚇得彈了下肩膀,成公英則是看起來有些不太習慣,神情飄移不定--但對方依舊不以為意地莞爾,對兩位過去的好友抱拳作禮。
在馬騰與韓遂為敵後,他們四人已經多年沒有一同和過去一般、輕鬆快意地相談聊天,馬騰的家庭被韓遂擊碎,他們四人過去的友情也一併碎裂了。
「吾龐令明在此代壽成,謝了你們。」
龐德露出和過去一般,那總讓人覺得溫暖的眼神,韓遂和成公英的心也放下了大石頭。
因為馬騰的死,他們又因此再聚。
*
龐會走進馬岱休養的房間,馬超穿著便服坐在窗邊,看著許昌的方向,神情憔悴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西涼軍新上任的大將,橘紅色的夕陽在他臉上染上如血一般的色彩。
「孟起。」
聽到呼喚,馬超轉過頭來,不久前才結束軍議讓馬超覺得疲憊,這幾天下來,他的氣色真的比過去差得多了。
「我剛給雲騄送晚膳過去了,她還是沒從房間裡出來。」龐會走道床邊,俯瞰睡在床榻上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搽藥、呼吸平穩的馬岱。
「靖武,」馬超還是看著外頭霞陽,細聲說道,「這種時候,我父親會怎麼做呢?」
被問的人沒移開放在傷患身上的視線,不語了會才開口回答。
「……我很擔心你們。」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想開戰就開戰吧。
心裡這樣想著,但龐會沒有正面回答馬超的問題,這種時候,說什麼都讓人覺得膚淺、不負責任、或是殘忍,所以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除了付出戰力和現在的一些舉手之勞,他什麼都做不到。
況且,自己並不是那總看似無懼的馬騰壽成。
突然躺在床上的馬岱發出呻吟,表情痛苦地睜開雙眼,還未習慣光線的雙眼瞇了半。
「……少主呢?嗚呃……」
「岱!」馬超聞聲瞬地回頭,快步往床鋪的方向走來,龐會讓了開來,馬超那雙手重重壓在堂弟肩上,「你終於醒了!我們快擔心死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肩膀包著層層繃帶的馬岱立刻慘叫,馬超立刻放開,道歉後尷尬了陣在床緣坐下,一語不發。
自己的堂弟經歷生死的關頭逃了回來,現在到底要和他說什麼呢?
「少主……」馬岱打破沉默,憂慮地看著對方,和馬超一起長大,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少主,「我睡了多久?」
「三天,這三天我們涼州各路軍馬開了幾次會議。」
龐會出聲說道,馬超低著頭,眼神渙散,將還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然後我們決定要進攻許昌,為父親報仇。」
「少主!」馬岱聽聞掙扎地坐起,滿臉訝異,「這是誰決定的?」
「我和關中九將們決定的,」對方沒有看他,垂下的瀏海遮住了眼神,「父親的仇一定要報。」
馬岱包覆著紗布的手緊抓著被單,緊抿著唇,好好思考了一番才開口。
「……叔父的死讓涼州軍的情緒激昂,但我不認為現在可以進攻啊。」
馬超稍稍側面瞥了他一眼,又繼續自己垂著頭坐著,不發一語。
「伯瞻。」龐會輕蹙眉頭,瞥了眼不說話的馬超,但卻保持沈默。
「曹操一定早對聯軍有所準備,就算所有涼州軍隊集結,少主的聲望還沒穩固,這支軍隊很容易就會分崩離析,」馬岱一改平常玩鬧般的語氣,提高了音量試著力勸馬超,裹著繃帶的右手撫上胸口,「少主不需要因為自己曾勸叔父前往許昌就……」
「住口!」
就像是被戳到了什麼痛處,馬超睜大雙眼,激動地衝上前抬眼開始對馬岱厲聲吼道。
「你睡了三天!整整三天!你懂什麼!你這個活下來的人,到底懂什麼!」
「孟起!」龐會一把勾住馬超的肩膀,想將他向後拉開讓他冷靜下來,但似乎沒見什麼效果,馬超繼續伸長脖子對馬岱咆嘯。
「你就是這樣!在戰場上都是這樣,快被打敗的時候就轉身逃跑!不論死傷、不論其他人的處境,只要自己贏不了,你就是這樣轉身就逃!」
馬岱瞪眼看著馬超,說不出話來。
他每次逃跑,都是為了誰啊?
見馬岱對自己地咆哮沒有多做什麼反應,他一個肘擊打向龐會腹部,掙脫罟著自己的手,不顧對方身上的傷,憤而揪住對方領子將他提了起來。
「你這薄情的傢伙根本不會懂!」
少主面目猙獰地對自己怒吼著,把這三天的情緒全部發洩到自己身上,被責難的馬岱只是緊皺著眉頭沉默,一語不發地看著他。
「孟起,閉嘴!」被弄得有些火氣上來的龐會忍著痛,壓住馬超浮出青筋的手掌同聲斥責道,馬超才稍稍鬆開了手。
「……少主,」馬岱壓低了聲音開口,抓住揪著自己領子的那雙手,順著應勢把馬超推離自己,口氣冷淡地回答,「既然如此,決戰就由我來當前鋒吧。」
聽到這話的馬超和龐會同時愣住了。
夕陽投射進房中的光越來越黯淡,夜幕漸垂,房中的色彩漸漸從本來血班的紅,轉為帶著些紫的色調。
「我會全力聽從少主命令作戰,」他向大將拱手作揖,闔上了雙眼低下了頭,如同部下一般的姿態,「就算是可能會丟失性命,我也會盡一份心力,為叔父復仇的。」
「……我,」馬超雙肩顫抖著,難掩怒氣地瞪著坐在床上的馬岱,「就算化為修羅惡鬼,我也要為父親和休鐵復仇!!」
馬超轉身快步走出寢室,留下坐在床上的傷者和龐會。
「欸!馬超,你說些什麼?給我停下來!」
聽到爭執聲,本在門口猶豫是否要進去的韓遂閃了開馬超,隨著急趨的腳步快步跟了上去。
房中只剩龐會和馬岱兩人,坐在床上的傷者他沒看那離開的人的背影,也沒和不發一語的黑髮青年搭話,輕輕將拱著作禮的手放了下來、擱在被褥上。
他抬頭,望向旁邊敞開的窗櫺、西方那已快隱沒入地平線的夕陽。
『父親大人如果現在還在的話,他會怎麼做呢?』
耳邊傳來遠方清晰的聲音,是馬超和韓遂的對話聲。
『……他已經死了。』
對方非常誠實地回答了馬超的問題,殘酷、狠心地將無可奈何的答案說了出來。龐會走到敞開的窗邊,將窗扇闔了起來。
外頭一望無際的西涼大漠,夕陽早已沉入地平線的彼方,漫漫長夜降臨。